您是何时进入上海人民广播电台戏曲组工作的?
我1956年跨进了上海广播事业局的大门,开始在广播合唱团,1959年夏天调到文艺部戏曲组。最初是做南方戏曲的编辑。我在大学里念的是工商管理,当时我对戏曲是一窍不通。怎么办呢?我们当时的领导、老同志都很帮助我,指导我看些戏曲的书、杂志,比如《戏曲史》。另外,最主要原因是当时的戏多,我看得也多。如果身体吃得消的话,可以每天晚上都去看戏。看戏的同时,我也听录音。这样,戏曲业务就慢慢熟悉起来了。当时群众文艺也很兴盛,就这样一直延续到了“文革”。
“文革”前,电台戏曲组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最早的时候戏曲组18个人,分为南方戏曲、北方戏曲、曲艺。何占春是戏曲组组长。他督促我们学习戏曲知识。学习是很重要的,你没本钱怎么做节目呀?做一行总要爱一行、钻一行。
那时候的录音技术设备条件怎么样?
设备跟现在是不能比呀。那个时候,实况录音组的同志把设备放在一部三轮车上,就去录音了。我们买几张票子坐在第一排。录了实况回来就审听,哪里觉得不好的就剪掉,实在不好的也会重新录,不过这种情况比较少。我们的录音分全剧录音、剪切录音、选场,还有选段。那个时候我主要负责编辑锡剧、甬剧这类南方戏曲。有时候也会出差去录音。
除了播放戏曲录音,还有没有其他类型的节目?
有,比如专题节目。那个时候叫艺术分析节目。数量不多,会做些演员的个人专题。另外,我们还会做戏曲广播会,请演员到电台来唱。这些在60年代是经常搞的。
您是什么时候开始做北方戏曲编辑的?
“文革”中后期。我从南方戏曲到北方戏曲,业务上有些陌生。我那时候也是加紧学习,比如说《京剧两百年史》等等好多京剧的书,我就借来看。我最大的有利条件就是我在广播合唱团工作过,喜欢音乐,所以吸收京剧的音乐知识很快。
“文革”刚过,您就组织过一次很有影响的京剧演唱会?
是的。那时“文革”刚结束,我做了一次京剧演唱会。这是我第一次做这样的活动。当时上海所有知名的京剧演员,上海京剧院的、戏校的,还有昆剧团的几位,像俞振飞等都来参加,阵容很强大。海报一贴出去,观众就在门口看了,哎哟,有几十个演员,票价很便宜,一个人唱一段,都是名家的唱段,票价只有两毛钱,算一算值得,所以大家就抢着买票去看。我记得那是在人民大舞台,“文革”刚刚结束不久,确实蛮受欢迎的。群众反映很好,这个形式也很受京剧院的喜欢。
当时怎么会想到要去搞一个京剧演唱会呢?
因为实在是京剧演出很少。我们以后采用这个形式搞了几次。不过也不能多搞,多搞就滥了,没意思了。1980年代,沪剧有回娘家到农村去演出的活动。我们怎么办呢?只能请人家来。我就跟电视台的周宝馨同志搞中国著名中年京剧演员交流会。请了谁呢?李长春、张学津、李维康、耿其昌、叶少兰,还有孙毓敏、尚长荣。叶少兰是叶盛兰的儿子,张学津是张君秋的儿子,尚长荣是尚小云的儿子,都是名家的后代,他们唱的质量也非常好。演了三场,票价提高了,而且内部出售,后来还是一票难求。尚长荣曾经在报纸上发表文章,说之所以有机会踏上上海这个地方,亏得当时这场全国京剧演唱会。的确是这回事,他当时还在西安,演出很少。
没想到尚长荣和上海人民广播电台还有这样的渊源。
是啊。后来他的《曹操与杨修》,我们录了很多次。他们每次修改,我们都会录一次,直到他们定稿为止。后来请演员到电台来录音也明显增加了,因为好多优秀演员年纪大了,抢救老演员的节目也是很重要的任务。
当时抢救了哪些大家的节目?
李玉茹、童芷苓、李和曾、李世济等等。只要是来上海演出,我们就请他们录音。有了这样的素材,那就好做节目了。我搞过好多专辑,比如女老生专辑等。
《京剧知识广播讲座》是您的另一项重要工作,谈谈这个讲座的由来吧。
“文革”以后,开始有好多小青年喜欢京剧,但是又不懂,我们就提出来做一个京剧戏曲广播讲座。当时就在想该跟谁合作呢?后来经过考虑,我们是与上海艺术研究所合作,请研究员写稿。一个星期播一次,一共讲了三十讲,陈醇和佟刚主播。1980年,京剧知识讲座就开始播出了。第一讲谈京剧的来源,然后再讲讲京剧的音乐、曲调,再后来就介绍京剧流派和京剧教育。
播出之后反响很大。很多兄弟电台到上海来复制这个录音,一套一套地复制回去,我们把文字资料也都印好,发给他们。讲座在当地电台再播,播出之后反映也是很好。后来艺术研究所的同志提出要进行一些修改,增加了一些内容,比如南派京剧。重播从1983年10月开始。这个讲座的影响很大的。
对上海电台的节目资料整理,您是呼吁者之一,也付出了很多心血。那时候怎么想起要向台里反映,呼吁要保存好资料的呢?
这得从1960年代全国电台交换节目谈起。每个电台要拿出好节目到北京去交换,中央台组织的。通过几次交换节目,我感受很大。我们电台一定要留资料,你有资料才叫电台,你才可以交换,仓库里有宝贝在。所以我很重视录音。老演员、青年演员、中年演员,我都录。当然有一些资料可能现在看起来也不怎么好。可是多数是好的、宝贵的,是吧?我们上海人民广播电台节目库是比较大的,节目量也大。经过“文革”以后,有很多地方电台的节目库被破坏了,我们上海电台的节目库应该说是比较完整的。
1980年代,我和戏曲组的赖素娟在工作中间发现了很多问题。就是以前的录音磁带坏掉了。坏到什么程度呢?磁带扭曲,像麻花一样的,无法全面接触磁头。要经过磁头,一定要用手摁着。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你用过了一次就倒不回来了。没有复制下来就完了。所以心里很难过,很揪心的。我们几十年工作搞下来,对节目感情还是很深的。胶带老化了,怎么办呢?我跟老赖两个人就写了一个报告给台里、局里,反映这个磁带老化的情况,希望领导重视,能够抢救节目,把老节目重复录一遍。后来领导批准了。从1990年元月,我们一批人就开始着手把老节目录到DAT带子上。
通过这个持续了几年的复制工作,我等于把传统的戏曲节目重新听了一遍,特别是老节目。哎呀,这些都是宝贵资料,很多是绝版、孤版,就是我们上海台有,其他台没有的。这些录音,包括我在电台推广的戏曲,这是国家的文化财富呀,不能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