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职业化喜剧”到“社会化喜剧”的嬗变 —素人脱口秀节目《集合！开心果》创作手记

东方卫视推出的素人单口喜剧综艺《集合！开心果》在今年3月12日收官。首季节目共分12集，采用单口喜剧的形式，集结百组各行各业素人选手分享自己及身边人生活中喜闻乐见的趣事，让拥有不同职业背景与人生经历的表演者得以走向台前。该节目与以往脱口秀节目的最大差别在于，它为普通人而非专业选手搭建了一个生活流喜剧舞台，表演者们以生活为蓝本进行创作。充满烟火气的故事与接地气的幽默表达，让观众得以通过不同的生活切面窥见人生百态。

整季节目共斩获全网热搜170+，全网短视频播放量超8.2亿，主话题#集合开心果#阅读量2.8亿，子话题阅读量破4.3亿。节目以展现扎根生活的强现实主义新单口喜剧形式获得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文汇报、新华网等权威媒体的肯定报道。

那么，这档节目经历了怎样的创作过程？

一、初定节目方向

东方卫视被业内公认为是推动中国电视喜剧发展的最重要的电视平台之一。然而在脱口秀领域，自《今晚80后脱口秀》停播后，整整七年里东方卫视却不再涉足脱口秀垂类节目。与此同时，市场上以笑果为主的内容公司已经建立了完整的脱口秀产业链，脱口秀选拔节目《脱口秀大会》《单立人喜剧》等已经形成不小的行业影响力。东方卫视如何突围呢？

卫视领导在与导演组的研发讨论中，初步确定了研发方向：探索“素人职业向脱口秀节目”的可行性。前期编剧策划与选角工作是双线并行的，在选角工作开展过程中，导演组发现，脱口秀演员的情况与其他喜剧门类不同，脱口秀演员基本没有所谓的科班出身，全是“野生段子手”，多数是兼职说脱口秀或者近期转行的全职脱口秀演员。这个发现进一步印证了素人职业向脱口秀节目的可行性。

如果要做成素人职业向脱口秀，需要有足够丰富的内容支撑，而市场上有这么多能提供好内容的选手吗？从项目筹备伊始，导演组在不间断地线上线下选角工作中，几乎摸清全国所有脱口秀厂牌情况，连线厂牌超过80家，“双向奔赴”选手超过400人。在这样的选手库中，我们坚定了节目方向—做一档素人职业向的社会化喜剧节目。

二、细化节目逻辑链路

市面上的喜剧节目大致可归纳成三种类型：

第一种是职业化喜剧，主要由职业喜剧人输出喜剧表演，比如《欢乐喜剧人》《相声有新人》；第二种是明星化喜剧，主要由明星跨界喜剧表演，比如《听姐说》《吐槽大会》；第三种则是《集合！开心果》引领的社会化喜剧。顾名思义，它是由各色社会人带来的喜剧表演，最大特色是让人强烈感受到喜剧在民间。

在充分调研的基础上，我们设想节目的逻辑链路应该是：

一方面，我们要做社会化喜剧平台。职业化喜剧依托的是“技”，明星化喜剧依托的是“明星”，社会化喜剧更多依托的则是“人”。喜剧节目是非常消耗人的，大多数演员一年只能攒几分钟的段子。在喜剧节目的纪录部分，我们经常看到喜剧人创作历程中的痛苦，过于短的创作周期让他们无所适从。社会化喜剧的魅力恰巧在于它能源源不断地补充新鲜的人和新鲜的事，社会上有无限广阔的素材等待着被挖掘与被发现，简单来说就是利用人海战术解决喜剧素材供需不平衡的问题。

因此，我们集结了社会上形形色色的“开心果”，有医生、空少、外卖小哥，有车企领导、消防员、音乐剧演员，有公共培训师、英语老师，还有防疫护士，覆盖从制造业、文娱业到公共服务业等等各行各业的人物。

另一方面，则是要完善喜剧人的上升渠道。要将一个素人发展成一名职业化喜剧人，面临着难度大、存量少、消耗快的问题。我们在节目研发中发现，中国许多城市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很多开放麦，但是这批刚刚冒出、尚未成熟的“社会喜剧人”却缺少了一个承载他们进一步升级的平台。在本地开放麦与职业化喜剧之间存在一个中空的断层。于是，《集合！开心果》节目给予很多刚有一两年或更少表演经验的人一个更大的舞台。因为有了这个节目的补齐，喜剧表演有了一个更加良性的上升空间—无论你是什么人，你都可以在当地或者区域内的开放麦进行一些试练，开始一些表演。在此历练中，有些人相对平凡，可能就只局限于个人兴趣；有些人会比较突出，或许可以再进一步。那么，他就可能有机会站上《集合！开心果》的舞台。

三、节目创作的内容和手法

1.现实主义的喜剧表达

在明确节目定位之后，节目创作中我们更注重有现实主义色彩的喜剧表达。让人感受较深的一点是，与职业喜剧人相比较，“开心果”选手的生活体验更加丰富立体，他们能够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故事，这些故事经过加工变得无比真实、鲜活而立体。

比如消防员陆怡的段子里，有号称“魔都指环王”的大妈，有头卡在铁栅栏里的小朋友，有人民广场相亲角的阿姨；医生曹鹏的段子里，有在大爷大妈间流传的各种健身方式，比如“拍打治百病”；民警马晓亮、周世奇的段子里，有挽救轻生女孩的故事，有送喝醉酒的大哥回家的过程，甚至有解决两只小狗在路上“激烈斗殴”的生动描述。

主嘉宾张绍刚说出了这种社会化喜剧魅力的底层逻辑所在—选手们可以说出不从事这个职业永远不可能了解到的内容。从这些从业者嘴中说出的内容不仅独特、有稀缺性，还有信服力。

同时，这些喜剧不但从社会中来，也会到社会中去。比如，消防员陆怡说段子的目的就是为了科普消防小知识，他发现这样的喜剧化表达，能让人们更好地记住消防知识、保护生命安全。这一段#消防员叫你减肥是有原因的#的表演上了微博热搜榜TOP1。这些段子也在以调侃的方式，化解人与人之间的矛盾，搭建一个人与人相互理解的平台。

2.短视频式剪辑方法加持

不论是《欢乐喜剧人》《笑傲江湖》还是《吐槽大会》《脱口秀大会》，这些喜剧节目的剪辑方式都是以舞台表演逻辑为主线，辅之以场外效果渲染，后期制作完成后，方能在屏幕前呈现出一期精编版的one take喜剧秀。

而在《集合！开心果》节目的后期制作中，我们打破了喜剧节目以舞台表演逻辑为主的剪辑方式。具体来说就是将本段表演的一系列相关镜头素材，采用叠加观反、音效卡点、小窗对话、时空交错等短视频式剪辑手法进行素材二创，以便更贴近当下年轻观众对于喜剧的表达。

这种二创式的后期呈现，受到了年轻观众的认可，90后观众的收视数据同时段遥遥领先。

结语

在《集合！开心果》的观众评论中，经常会跳出一个关键词—格局。观众说，这个节目格局很大。

其实，节目制作成本和投入并不大。能把这种成本不高、体量不大的节目做出大的格局是因为它让喜剧与人产生了更深的链接。你会听到仿佛就发生在你身边的段子，它们就是从递给你外卖的小哥、与你打过照面的空少、有过交集的医生……从类似这样的普通人口中说出来的。但是，这些稀松平常的话不止引人发笑，也会让你多一层反思，让你看到社会，照见自己。

从“职业化喜剧”到“社会化喜剧”，从“明星化喜剧”到“素人化喜剧”，这样的转变与新时代文艺观相契合，体现了东方卫视启动全新改版之后文艺创作整体思路的转变—关注人与生活，关注文艺与时代的连接，于细微处见到伟大，于平凡中看到光芒。

好的文艺创作要从人民中来，要到人民中去，而不是脱离现实、脱离群众的空中楼阁。戏剧如是，喜剧亦如是。

（作者介绍：

陈婷，上海广播电视台东方卫视中心独立制作人、《集合！开心果》总导演；

李之浩，上海戏剧学院音乐剧中心

表演教师；

丁婷婷，上海广播电视台东方卫视中心《集合！开心果》主创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