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之石】规范的力量

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于2016年明确发布《关于大力推动广播电视节目自主创新的通知》，进一步加大了对引进模式的调控。作为电视从业人员，作为内容生产者，在媒体渠道蓬勃发展、国际文化交往日益频繁的今天，对内，如何修炼内功，坚定内心，深刻理解中华民族优秀文化；对外，如何提升技巧，讲好中国故事，提升文化软实力，是当前文艺工作者们需要共同思考的问题。

因此，抱着这样的目标，我们向澳大利亚同行学习模式背后的方法论，掌握节目制作的方法和技巧，培养创新的理念。

一、规范的节目研制和管理方法

1963年以前，澳大利亚所有的电视节目都来源于国外，美国占83%，其余来自英国。直到1963年后，本土节目才开始出现。在政策方面，澳大利亚在面对美、英等欧美国家的文化冲击时，为保护本土文化出台了一系列的影视政策和法规，但这并不意味着“闭关锁国”，而是有条件地开放甚至是倡导。

由于澳大利亚是一个移民国家，无论是自制节目还是引进节目，要求都是开放、综合、满足不同受众的需求。对于大投入、大体量的节目一般是引入在别的地方获得成功的版权节目，将之本土化，自己制作，降低风险，因此澳大利亚电视行业在制作方面具有很强的实力。在60余年的电视史中，澳大利亚的电视同行们形成了一套规范、效率高、人员精干的工作流程。在这样的工作流程“护航”之下，许多节目历史悠久，播出了一季又一季，成为观众心目中的经典品牌。

在澳大利亚，电视台的从业人员有全职和兼职两种工作方式，而制作人员则更为灵活，多为自由职业者，以项目制组建团队，因为一个大项目或者大节目集结在一起，项目结束之后团队关系也就随之结束。这种灵活的机制，磨合时间很短，因此要求每个人都是自己领域的专家。在工种配置和任务安排中，细致到连茶水、清洁都明确人员及工作范围，这种规范的管理，是使得团队能够快速地组合在一起的基础。这种工作方式，一方面可以尽可能地集结各工种最合适的人员，另一方面也促使每一个人对自己负责的工种主动负起责任，有主人翁意识。这样的工作方式需要有一个现代、成熟、稳定的机制支撑。

成熟的现代化工业体系的标志就是有一套规范、高效的管理机制，而澳洲的电视工业的先进性恰恰体现于此。除积极的政策扶助外，成型的市场规则、标准化的品控流程、完备的专业技术人才储备为澳大利亚影视产业爆发提供了土壤。无论是在最直观可见的技术层面，还是作为支撑的经费层面，又或是创意之始的研发层面，都有着值得借鉴和思考的经验。我们曾询问资深制作人Genevieve Ginty在澳大利亚如何对节目制作质量进行管理，她当时的答复是：“我们并没有设专人作为质量监管，但是每一个岗位会对他的工作负责，并且我们的导演、制作人，每一个参与节目的人都会关注每一个点是否达到预期目标。”

1.技术管理

澳大利亚电视节目制作建立在一个高度标准化的工业流程和极致的细节品控基础上。利于工作的人性化设计无处不在。从科学的工位设置和沟通机制、每一个工位前的rundown台本和返送监视器，到整齐划一的电路理线、精准如尺量的安全距离、景片装卸的滚轮和无障碍通道，无处不展现出一个高度标准化产业中的敬业——或者说，是严谨的契约精神——极致的功能主义。

在几个细节的对比上，这种精神的价值得到了极致的展现。据研修班中来自技术管理部的内行观察，ABC、SBS新闻演播室灯光设备大多已沿用10年以上，色温是传统的3200，但每一个灯上根据布光的光位有蜂窝隔栅、遮光板折成需要的角度、高位景片前有防止反光的黑卡纸。国内大多数演播室都使用最新的LED高色温平板灯，但曝光多度、反光、光漫反射导致画面没有层次的情况屡有发生。再则是制景。“多屏”几乎已经成为国内演播室甚至外场节目的标配，在缺乏专业常识的情况下，多屏亮度不统一造成的画面层次干扰，偏色时有发生。而澳大利亚景片上LED屏幕的比例很小，多采用无纺布灯箱片制景，镜头呈现效果却是惊人的剔透、立体有质感。著名真人秀、喜剧节目导演、宝典项目导师Martin Coombes的金句是,“把钱花在电视机画面上看得到的地方”。

2.预算管理

澳大利亚的电视制作人在节目流程和节目预算方面，有着相当丰富的管理经验，其专业程度走在行业的前端，将业务流程和预算管理相结合的管理理念。 

澳大利亚节目预算编制的过程，具体而言，在每一个拍摄周期内，首先，制定一整套详细的节目流程时间表，量化每个工种的数量、工作量和时间跨度，然后再基于工作时间表中的业务需求，结合每个工种的市场报价，来编制整个节目预算。在这样的管理模式下，节目预算管理是和节目流程管理融为一体，任何一个业务流程层面的调整，都可以实时地反映为预算费用的变化，便于灵活管理。

3.节目研发

澳大利亚并不十分强调研发新节目，而是采取本土化现有成功节目模式的方式。在选择引进节目模式的过程中，一般会从节目与社会文化匹配度、播出平台需求以及实际操作可能性这三个方面来考虑。社会文化匹配度主要是考虑模式的核心是否与社会主流价值观吻合。

尽管如此，在每一个节目策划之初，主创人员都会充分做足调研工作，运用各种方法，如：实地调研、专家采访、媒介搜寻、图书馆查询等，反复论证节目的吸引力和可行性。一旦确定节目的方向之后，在正式的拍摄和剪辑中，都会一以贯之，不会随便动摇。

每一个大节目制作完成之后，总导演和总制片都会留下，认真完成本季节目的制作宝典。尽管因为节目类型不同，但所有节目的宝典还是拥有一个规范的结构，涵盖了节目和制作的方方面面。这样为节目的再次制作和模式输出创造了便利的条件，也可以避免节目团队人员更换后，节目就完全走样的情况。

二、理念先行，结构化思维助力电视节目高效生产

必须明确节目模式（FORMAT）的有效性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模式清晰度、模式标准化和模式一致性。导师Tim Cucalus对我们提出建议和要求：始终坚持审视自己最初与观众签订的“合约”，这是节目的灵魂和主旨，即在宝典中一句话阐明节目是什么，如果节目时常游离于“合约”之外，那么就是对受众的违约，观众也终将离你而去。  

制作模式宝典非常重要，它包括整个节目的模式，目标受众、拍摄地点和布景场地、节目制作方法等。简单来讲节目模式宝典是用于国际上的模式买卖，节目制作宝典则是团队内部制作使用。一个完整的节目宝典就像一个使用说明书，任何节目团队拿到宝典就能根据宝典做出节目。比如售卖到世界各地的《达人秀》、《好声音》等节目模式，无论是“美国好声音”还是“英国好声音”，节目的整体模式框架都是一样的。澳大利亚著名制作人吉纳维芙·金蒂女士详细给我们介绍了整个节目制作宝典的框架以及每条目录下需要注意的内容。节目宝典有两种类型：（1）节目模式宝典：提供标准模式化的节目制作说明；（2）节目制作宝典：为节目制作团队提供整体方案和指导。

在这次澳洲班学习宝典制作的培训中，我们从模式宝典（Format Bible）和团队制作宝典（Crew Bible）中挑选了制作后者——团队制作宝典，是希望通过这次学习，在掌握制作宝典的方式的同时，梳理一下团队的内部架构，优化节目的制作流程。在整个宝典的制作过程中，导师与我们一起花了最多时间讨论的是节目的“一句话简介”。

而其实这也就给整个节目的品牌定了性。所谓品牌就是节目的基因。我们要创造一个好的节目，它必须有优秀的基因，才能称为良好的品牌，一个与众不同的独特卖点。通过打造人物的个人品牌来塑造节目的品牌，也就是“创造英雄”的过程。把每一位“英雄”的特点Simplify（简单化）、Amplify（放大化），也就是“极简的最大化”。只有令这些单个人物的标签（品牌）树立起来，每一个细胞都来自统一的基因，节目才能鲜活地体现自我品牌价值。

同时，节目宝典也体现出了结构化思维。欧美的电视节目制作就流程和方式而言要比国内更加严谨和规范。这与西方人非常擅于运用结构化思维是密不可分的。我们在学习节目宝典，尤其是制作宝典的过程中也经常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结构化思维是指在思考分析解决问题时，首先以假设为先导，对问题进行正确的界定，假设并罗列问题构成的要素，其次对要素进行合理分类，寻找对策，制订行动计划。而节目宝典其实就是以标准化生产为导向进行的项目管理，按照制作要求、生产流程、资源配置等不同类别搭建出来的一套完整而逻辑严密的结构体系。

三、流程再造，精益生产助力电视行业极致管理

在澳洲，我们看到无数的小成本制作，不止一次听到老师们告诉大家其实澳洲的制作经费也并不宽裕、制作时间也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长。可是我们却惊讶地发现，同样的人力投入，澳洲同行的工作时数却要比我们少。这种效率正是来源于从上到下的标准化管理。这种管理不仅仅是制片人在大方向上的管理，而是从创意阶段开始，延伸到每一个导演、每一个工种的管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统一、规范的制作步骤和制作工具，让澳洲电视行业变成了真正的电视工业化流程。而这种流程本身，在确保了每一个执行者创造力得以发挥的同时，形成了一条高效的流水线。

在制作流程上，导师首先花了很多时间来了解我们原先的节目制作流程，对于我们短时间内能够完成如此大体量的节目感到佩服。但从制作流程而言，导师还是认为我们有一些随心所欲不成体系。鉴于我们是一个周播类的综艺节目，导师建议我们以两周为单位，制作一个工作时间表，把所有工种的主要工作内容跃然纸上。这个表格除了让大家清晰地了解自己的工作时间，以及上下线工作岗位的时间节点以外，并不是一味追求高强度的工作，而是注意每个工种的劳逸结合，协调出每个工种的合理工作和休息安排，让整个节目都能够得到可持续高质量的发展。

对于细节的把控，必须严格执行并形成规范化。正如俗话说的，“细节决定成败。”在前期策划阶段，要尝试多种可能性，并细化成文案或者图表，制作时间表，严格按照时间表去执行。在中期拍摄阶段，拍摄剧本必须要告知每一个工种，这样一来可以让每一个工作岗位上的工作人员都清楚自己的职责，同时又增强了每一个工种的主人翁意识。在后期处理阶段，拍摄剧本和故事报告缺一不可。

著名后期制作经理Mark Stewart表示：后期数据管理组，也就是dit组，在节目前期策划阶段就应当介入，全程对节目的数据与格式进行把控。后期数剧技术管理组制定的规则是节目制作的基石，并且严格按照dit组制定的规则来录制节目，包括拍摄格式、文件标准化命名方式、场记格式。一般而言，在国内，很少会这样去做。其实，如果能坚持用后期的标准去强化前期的工作，能为后期节约很多时间，无论制作的数量还是质量都能得到大幅度提高。

四、融合共创，工匠精神源于凝心聚力

学习期间我们尝试完成节目的标准化宝典制作，在宝典中，将调研、制定预算、节目创意、选嘉宾、设计舞美、录制拍摄、后期制作等所有环节的核心要素都抽离出来，将其固化，以期以最有效率的方式进行节目制作，确保给观众带来稳定持续的高品质节目体验。

制作宝典既不是束之高阁的华丽摆设，也不是仅供少数主创人员使用的锦囊秘籍，按照澳洲老师的说法，宝典应该发给制作团队的每一名成员，让所有人都通过阅读宝典洞悉主创意图，明确努力方向，如此才能有效凝聚团队共识，形成无间合力。“工作坊”也是同一个道理。在澳洲，节目正式开始制作前，全体制作人员都会聚集在一起，开一个名为“工作坊”的会议，在会上，全体人员都能坦诚交换意见，尽管最后有些意见不会被采纳，但至少每个人都会感觉到自己得到了尊重，对节目的融入感也会显著增强。

（作者单位：上海广播电视台总编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