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丝经济运行中的资本逻辑 ——《青春有你》系列节目粉丝集资行为研究

爱奇艺平台制作的偶像养成类综艺节目《青春有你》，获得了较高的关注度与讨论度，收获了大批粉丝的热烈追捧。这档选秀类节目由《偶像练习生》脱胎、演变而来，99位拥有女团梦想的选手通过舞台表演和比赛展现个人魅力，最终由观众投票选出9位票数最高的选手，组成9人团出道。全程没有任何其他选拔标准，完全将投票权和出道权交给观众。

该节目的第一季于2019年1月21日起上线，至2021年5月9日，因“倒奶事件”处于“风暴眼”的爱奇艺《青春有你3》在官微宣布终止节目录制，取消决赛。

鉴于这档节目在饭圈文化中的标杆意义，笔者试图通过观察这个窗口，对粉丝群体的集资用途进行分析，继而透视其背后的利益链条、粉丝心理和社会影响。

一、集资用途

集资是近几年饭圈文化中的一个重要行为，粉丝通过某些平台将自己的资金汇总到粉丝应援会，由应援会开展组织各项应援活动。与早年的饭圈集资不同，当前比较热门的集资方式是通过“Owhat”和“摩点”等平台进行网络集资，集资的用途也更加五花八门，包括投票、买礼物、购买应援物、租用大屏等。2020年中国偶像市场规模超过1000亿元，其中由粉丝情感化消费带来的收入约500亿元。近年来的饭圈集资数额日益庞大，粉丝经济运行中的资本逻辑也越发清晰。

1.投票机制与运作逻辑

《青春有你》由鱼子酱文化和爱奇艺Fancy Monster工作室联合制作，这一节目中衡量偶像是否能出道的唯一标准是粉丝投票。粉丝集资的最大用途亦是用来投票。

粉丝投票有两个来源：一是爱奇艺平台账号下每天每个账号可投3票，另一个是购买蒙牛与《青春有你3》指定合作产品，扫描其印在瓶盖内的二维码获得投票机会。而在每一轮打投后，选手的票数都会清零并重新累积计算，这意味着粉丝需要源源不断地购买指定合作产品为偶像投票。爱奇艺用户可给每位选手投一票，VIP可投两票。为了让自己喜爱的选手获得更高名次，粉丝纷纷加入会员，给主办方带来了可观的资金收入。粉丝们还可以通过其他途径购买爱奇艺账号，为自己喜爱的选手投票。如，一位粉丝一天只能给自己喜欢的选手投一票，一周只能投7票。但如果跟着粉丝团一起投票领50个账号，一天便可以投150票，一周可投350票，投票效率大大提升。这一行为多由选手的粉丝后援会组织进行，他们将平台上收集好的资金用来分给各个管理员，管理员们利用这些资金购买大量账号，再将这些账号分发给其他粉丝，让粉丝通过后援会制作好的投票教程不断切换账号进行投票。

除了购买会员与账号进行投票以外，粉丝还大量购买赞助该档节目的“蒙牛”产品，每购买一瓶该产品，便可以通过瓶盖内的二维码扫码投票。粉丝后援会采购该产品的数量巨大，在决赛开始前，场地门口大批粉丝围着货车开盖扫码，粉丝们将开过盖的产品赠送给周围的安保人员和清洁人员，自己也会捎带部分回家。但由于购买产品数量过大，导致很多饮品无法带走，只能扔在比赛场地周围，或者直接批量“倒奶”，资方利用选秀节目下粉丝高涨的攀比心理，对投票机制进行畸形改造，诱导粉丝大量购买指定合作产品，直接获得广告投放的收益回馈，形成节目引流和消费效果。

2.比赛应援

集资除了投票，还用来进行线下应援活动。主要分为以下几项：一是为了在舞台比赛时粉丝给喜爱的选手加油助威，设计并制作带有选手照片、姓名或特殊标识的手环、灯牌和横幅等应援物；其次由后援会统一发放应援物，以便粉丝相互认识，从而便于应援活动的开展；三是用于比赛门票、后援会管理人员的餐补、开展各项工作的所需费用。

3.提高偶像知名度与好感度

为提高偶像知名度，粉丝团利用集资的钱财租用地铁站、公交站、商场等地点的宣传牌或者信息屏，播放粉丝事先制作好的宣传图或应援视频。由于这些场所客流量较大，可以起到较好的扩大知名度的效果。

以《青春有你2》为例：决赛第四名的选手喻言，其粉丝准备了珠江新城的大屏应援，日流量超17万。此外，粉丝还准备了在上海爱琴海鲸墙、琅琊环摩天轮、广州光仙森五屏的灯光秀，均为人流量较大的地标建筑的应援大屏。决赛季军许佳琪粉丝捐赠修建了一条“佳琪路”，解决当地学生上学难问题。决赛亚军虞书欣的粉丝后援会向当时正处于汛情中的安徽马鞍山市捐献了价值25万元的2303箱自热火锅，该自热火锅是由虞书欣代言的产品，该公益活动不但对受灾区进行了援助，还为虞书欣代言的产品增加了销量与知名度，获得了不错的宣传效果。决赛冠军刘雨昕的粉丝则向云南、安徽等灾区捐赠了10000瓶矿泉水……其他选手的粉丝也进行了大大小小的公益活动，粉丝们以偶像之名进行一系列公益活动，有效塑造了偶像及其粉丝群体的正能量形象，并提升了人们对偶像的好感度。

二、集资心理

1.受众偏好刺激偶像节目需求

粉丝们因共同的崇拜者而聚集在一起，组成一个群体认同的社群。粉丝们为了自己喜爱的选手在决赛中获胜，成立了打投小组，进行有组织的集体投票行为。在这个过程中，管理人员甚至要规定票数在每个环节的分配，以及投票的时间。基于粉丝的群体认同感，虽然网络环境中粉丝互不相识，但共同的目标使得社群在投票过程中十分有凝聚力。此外，个体受群体同质性的影响，较易获得情感上的强化即情感传染，使得粉丝群体中千万粉丝共同参与打榜集资的氛围不断强化。^[1]随着决赛的临近，群体认同感不断增强。粉丝互称对方为“自家人”，将偶像视为共同守护的“宝贝”。节目每次公演结束都要进行票数排名，粉丝们为了自己的宝贝可以获得更高的名次，愿意主动地将自己的零花钱拿出来交给后援会，信任后援会会带领他们有序高效地进行投票。

2.情绪资本涌入粉丝经济

粉丝群体是应援活动的承办者和参与者，他们通过集资进行一系列的应援活动，既是活动，也是仪式。某些商品在特定文化情境中被仪式赋予了特定的意义，在特定时机下，消费者对这些仪式象征物的购买意愿就会极大提升。^[2]因此，在《青春有你》的背景下，每一次公演即特定文化情境，这个情境有强烈的竞争氛围，粉丝们为自己的偶像加油助威的方式即为佩戴相同的应援物，高举显著标识的应援牌并大声呐喊。应援物大多由粉丝后援会组织设计并统一购买，或由爱奇艺官方推出。基于这种仪式感，粉丝会花费大量金钱购买应援物，后援会管理人员还会对粉丝进行相应的排练，以保证舞台比赛时，可以给自己喜欢的选手一个强有力的现场应援。

3.自我价值撬动粉丝经济

存在感即人类能意识到自身存在的价值，以及与世界的连接。^[3]粉丝们举办通过集资进行的一系列活动提升了偶像的知名度和好感度后，会更加确认自身的价值，即自己的存在对偶像的意义。正如著名学者海德格尔提到，一个存在者唯有积极参与到世界之中，才可能拥有思想和情感，才能找到自己在世界之中存在的本质。^[4]当粉丝群体中有人提出号召，言论涉及此次集资对偶像的作用与意义时，其他粉丝将意识到自己对于这个群体的意义，并会通过集资来实现自己的存在感。如：“少喝一杯奶茶，你一票，我一票，哥哥明天就出道！”“能不能出道就看我们努不努力了！”等言论在粉丝群体中一发布，就能激起粉丝们集资的欲望。

三、集资影响

饭圈的集资行为虽可以较为合理有效地满足粉丝们的追星行为，但其中的乱象不容忽视， 弊端无可否认。

一是粉丝群体普遍年龄较小（大多为中学生和大学生），由于部分青少年尚未形成完善且正确的价值取向并缺乏理性思维，导致他们容易冲动行事，使用父母的钱财进行高额集资，从而形成不正确的消费观，对部分家庭情况不佳的家庭来说增加了经济上的负担。

二是粉丝后援会的管理人员出于自己的私心导致账目不清、卷款跑路的现象较为常见，粉丝捐赠的钱财没有按照原定计划使用却又很难维权。

三是以“励志”“努力”为名的偶像梦想，动辄集资百万元、千万元为偶像出道买单，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不过是商业运作、资本逻辑共谋的幻象，在狂热的粉圈心态、群体盲动之下，粉丝往往沦为资本操控的提线木偶。

笔者认为，有关平台以及后援会应当提高集资的年龄门槛，对于年龄过小的粉丝应当拒绝其参与集资，不可为了选手获得较高的名次而鼓励低龄粉丝进行高额集资；其次，节目主办方及选手应当加以引导，宣扬公平竞赛，抵制高额集资进行刷票，叫停买产品才能获得投票资格的付费投票。而从整个社会大环境来说，管理机构、媒体平台、教育部门以及社会舆论都应担负起责任，要在充分尊重多元价值观的基础上，对愈演愈烈的粉丝集资行为予以重视和规范。

结语

国家网信办2021年5月部署2021年“清朗”系列专项行动时指出，要规范明星及其背后机构、官方粉丝团的网上行为，严厉打击网络暴力及引发网络粉丝群体非理性发声、应援等行为，并强调社会各方要着力为未成年人营造健康安全干净的网络环境。

粉丝集资属于偶像崇拜行为，而偶像崇拜是人类社会普遍存在的社会现象。偶像崇拜行为直接或间接地反映着青少年的心理世界，并对年轻人群体的个性养成和精神生活产生重要影响，往往也是体现整个社会价值观健康与否的一个晴雨表。因此，正视粉丝集资行为在资本洪流的裹胁下呈现的乱象，引导青少年理性选择偶像，合理表达自己的喜爱之情，对社会主流价值理念的构建具有积极意义。

（作者为安徽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硕士研究生）

【1】 王琳;闫肃.移动网络社群中“刷存在感”现象:基于存在主义和社会心理学的解释.情报探索.2019(06):18-24

【2】 王霏;魏毅晖;蒋晶淼.仪式传播如何影响受众对商品的态度?—卷入度的调节作用.新闻与传播研究.2020年(05):62-74+129

【3】 罗洛梅.存在的发现[M].郭本禹, 方红, 译, 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008:78

【4】 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M].上海:三联书店, 2014:85-91